雨渐渐的大了起来,雨滴敲击着窗户发出哗哗的响声,这要放在平时,绝对是最令人安心的声音。可是在一间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房间里,大雨仿佛夹着夜幕演奏杂乱的鼓点。六人围在积满灰尘的书桌旁,右手边不到五步出躺着一具破碎的尸体,惨淡的手电光更衬托出怪诞的气氛。
卡斯特从姐姐手中接过信封,泛黄的纸张从里面滑落出来。他拾起纸张,发现它异常柔软,仿佛稍用点力就会将它捏碎。两面都写满了文字,上面的墨水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了。
他像捧着一片羽毛那样对待那张纸,然后念给大家听:
“下面将是我生命中写的最后一些文字,也是我最后想说的,我希望有人能在未来看到,并且能做点什么。
我彻底地绝望了,因为什么我说不过来,总之我对所有事都心怀绝望。你们可以说我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悲观论者,呵,我遇到的人都这么说。我认为所有人都在被自然规律推着前行,新生与死亡不是对立,而是互相依存,有诞生注定有灭亡,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。人类将被自己的发明物所灭绝是一个不可逆的事实,我不是毁灭派,也不是反击派,我只是一个想要在末世中活下去的普通人,然而这个卑微的愿望也被自己打碎了,或许是我想得太远了吧。
我出生于AI36年,恰巧是人类适应被人工智能统治的那一段时间,反抗的浪潮逐渐地平息,人们能够在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里苟且生存,已经是人工智能所施舍的最大的恩赐了。
我在H5城区出生和长大,我的父亲是H5城区政府的一员,他所服务的是“青铜党”。从这座城邦建立以来中央政府始终只有两个政党,“青铜”与“钢铁”,这两党相互对立,交替执政,每五年进行一次选举,拥有选举权的居民包括了H5城区内所有满十五周岁的人。
只不过,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年的政党更替,没有进行选举,而是一场血腥的政变,那一年,我永远失去了我的父亲。钢铁党执政了十一年,历经三次选举,终于在AI47年扯下温柔的面具,露出锋利的爪牙——进行暴政——肆意地利用人工智能虐杀城区中的居民,不仅仅是H5城区,其他地方也受到了波及,整个城邦陷入了火海之中。这个时候,人们才意识到当时的钢铁党领袖莱恩·索特林原来是一个毁灭派的教徒。
于是青铜党借着民愤想要推翻莱恩这头“无情的雄狮”的暴政。我的父亲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,也许是他的认真劲儿害死了他。他在抗击钢铁党的工作中做得优秀,领导的几次战役让青铜党占了上风。然而这招来了杀身之祸,在一次检修大型升降机的任务中,被人推进两段巨大的齿轮中活活绞死。
后来,青铜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来赢得权位,推翻了钢铁党,直到现在,青铜党的手中一直紧握权杖。
我二十多岁时进入了政府,成为了一名小官员,不过那时的领袖是被称为“温和的杀手”的威廉·海伍德,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头儿,就是他领导了夺权之战并取得胜利。他很看重我,所以不到五年我就跻身成为了高层官员。然后我无意间听说了海伍德先生是毁灭派,起初我还不信,到后来我在校准城区户口登记表和缴税情况时,发现有些居民长时间没有缴税却也没有被审查和登记,于是我仔细核查发现有些居民甚至整个家族都凭空消失了,但户口依旧存留。
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漏洞,极有可能这是一个阴谋。我直接找到海伍德先生,向他询问。没想到他居然把事情的真相全部道出,他说自己像一个合格的农民在玉米地里把野草一一拔除,悄无声息,干脆利落。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今让我记忆深刻:“我们不是迷恋黑暗,而是将黑暗作为子宫,孕育新的光明。”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公元纪年时毁灭派的口号。很明显,他想拉我入伙。我果断地拒绝了他,然后离开了政府。我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盯上,毕竟知道了这么一个邪恶的秘密,所以我准备出逃。在一个星期前我绕过H5城区的信息审核系统,向整个城区宣布了这一真相,果不其然,我受到了追杀,虽然海伍德政府在消息发布后不到两天就倒台了,但灭口的计划并没有停止,呵呵,我逃到了这里,这里将是我最后一站。
我对未来不抱有任何幻想,我们已经走向了灭亡,毁灭派以为自己在利用人工智能,其实他们自己才是工具。
我本来想吞枪自尽的,可惜枪油味太重了,我受不了。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不介意你把那把1911带上,这把枪算是我的传家宝,可惜子弹太少了,再说我也不知道要多久这封信才能被人发现,很可能抽屉里的子弹都成了臭弹。
如果你看到了这些文字,请做出选择,死去还是继续苟活,这取决于你。
是时候结束了。
AI68年10月”
卡斯特读完了这封写给未来的信,空洞的声音消失在黑暗里。所有人都沉默了。半晌,佩克缓缓道:“他这是催我们自我了结呢。”
“不,不,这不是重点,我们原先的计划可是要到H5城区去的。”布鲁托尔还算清醒。
卡斯特想说什么,但是字眼就卡在他的喉咙边,吐不出来。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慑住了他,恐惧、绝望、震惊混合在一起,像水泥一样堵住了他的胸口。他突然感觉自己十分的渺小,好似一阵大风就可以把自己刮跑,特别是在汉克尔死后,自己像是缺少了一根支架,摇摇欲坠,而同伴们却把担子压在自己身上,让他做出选择。
“我们不能去H5城区。”卡斯特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去H5城区,那是爷爷交给我们的任务。”从逃跑到刚才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的莱蒙说话了。
“这人不是说了吗?青铜党可是毁灭派!如果我们现在去向他们陈述镇子发生的一切简直是自投罗网,很有可能清除镇子这件该死的事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!我们是漏网之鱼啊!”卡斯特的情绪激动了起来。“再说了,镇长是想让汉克尔去……”
“那就对了,如果汉克尔没死,他一定会去那里。”莱蒙打断卡斯特的话。
“他死了!”
“我们只是找不到他罢了。”
“……”
笛也说道:“我觉得莱蒙说得很对,要是不去H5城区,那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的吗?”
卡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这样吧,咱们来投票。同意莱蒙的举手。”
笛和佩克的手几乎是同时举起,三比三,没有办法决定该何去何从。就在卡斯特准备说话的当口,布鲁托尔举起了他的右手,白色的臂甲上沟壑遍布。他的眼睛里闪着火焰:
“汉克尔救过我的命,万一他还活着,我觉得自己必须报答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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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克尔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,像是在水中浸泡之后立刻拔起头呼吸那样,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现实之中。但是全身的酸胀疼痛令他龇牙咧嘴,这里不是天堂,他躺在一张床上,他的知觉还算正常。然后他感觉到自己没有穿衣服,身上盖着一条满是醋味的毯子。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他脑袋右边的一盏小灯,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描摹出周围一切的轮廓。一个破旧的书架立在门边,上面摆满了高低不齐的书籍,房间里一共就只有书架和床垫这两样大东西,汉克尔躺在床垫上,怪不得他感觉视野异常的矮。外面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挡在了外面,只留着淡淡的光影代表现在是白天。
门呻吟着打开了,一个娇小的身影闪了进来。“莱蒙?”
“嗯?刚醒就想吃柠檬吗(英文Lemon是柠檬的意思)?那玩意可是奢侈品啊。”干净空明的女音传入汉克尔的耳朵。他抬头望去,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女孩站在面前,梳着简洁的马尾辫,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,她看起来不过和布鲁托尔一样大。
汉克尔摇了摇头,想起自己最需要什么了,他咳了一声,女孩笑着说:“你是要水对吧?”
说罢转身出了门。
汉克尔感觉身上的所有骨头都断了,肌肉紧绷,酸胀的感觉可能会让他发疯。他试着笑了一下,发现连嘴角牵动的肌肉都在向他抗议,两个脸蛋像着了火一样疼。右手的中指、无名指和小拇指都绑上了夹板,左臂的手肘关节处也被固定住。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,虽然他看不到,但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幅自己躺在床垫上的滑稽图像。
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,徒劳地冲刷着染血的城邦,冲刷着染血的断剑。
它掩盖不了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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